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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是朵三色花

2015年第11期    作者: 計時俊    閱讀 6,598 次

要找到左孝蓉律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執業二十五年了，她每天都忙得像一個陀螺，不是在接待當事人，就是在居委會普法，再有，就是在看守所會見，在出庭開庭……都不知道她哪里來的干勁，五十多歲的人了，還是風風火火地忙碌著。

今天總算是約到了她，坐在她新天地拐角的這個辦公室里，午后的陽光有些懶散地照在左律師的身上，黑西裝白襯衫，短發，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在裊裊升起的清茶的云霧里，左律師笑意盎然地對我說：“我有什么好采訪的啊，就是一位普通律師，一位退休的老律師……”

 “你退休了么？你是退而不休吧？”我有些驚訝地問道。因為在我記憶里，左律師就是我們的一位大姐，總是熱心地幫助當事人，幫助年輕律師，在庭上發言鏗鏘有力，但又循循善誘，讓法官和當事人都滿意的好律師。我無法將眼前這位依然充滿工作激情的大姐和“退休”二字聯系起來。

左律師顯然很享受我的“恭維”，發出一片銀鈴般的笑聲：“已經辦了退休手續了，但我還是要繼續做律師的，總覺得自己還能為老百姓服務幾年。”

 我肅然起敬，因為我知道，左律師做律師絕不是為了賺錢，她每年做的公益服務和慈善數不勝數，幾十年來提供的法律援助也“名案等身”了。“那么，是怎樣的一種力量讓你至今還有這樣的一種激情，是不是與你曾經的從軍經歷有關？”我不忘來意，直奔主題。

 左律師燦爛一笑，說：“軍隊的八年生活，的確教會了我很多的東西，我的人生觀世界觀都是在部隊的革命熔爐里鑄就的。”

“你當年為什么要去當兵呢？是為著一份理想，還是出于其他的原因？”我不失時機地問道。

 “我是73屆的畢業生，那時響應領袖的號召去上山下鄉，我在黃山茶林場當了一年的采茶手，還是當年的‘采茶突擊手’呢！”左律師不無自豪地告訴我，“因為我爸爸是南下干部，我從小在部隊大院長大，對于軍旅生活非常向往，所以當第二年招兵的時候，我就報名參軍了，到西安當了衛生兵。”

“衛生兵？是不是在槍林彈雨中挎著帶紅十字的衛生箱救死扶傷的扎兩條小辮的小姑娘？”

“呵呵，”左律師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我們也扎小辮，也救死扶傷，但我們不必上戰場，做一個和平年代的兵需要承擔的責任更大，需要掌握的醫學技術更多。”左律師起身給我續了茶，接著說：“平時我們和男兵們一起訓練，背著槍和行李，半夜起來負重急行軍幾十里，走得人都要虛脫，但還是要咬牙堅持。不行軍的話早上五點就要起床，快速洗漱后就要出操，早飯后到各自的科室開始一天的工作，下班后晚上還要一起學習業務知識……這樣的強化訓練，培養了我吃苦耐勞的精神，而衛生兵的職責又培養了我一絲不茍的人生態度，所以，當兵的日子雖然只有八年，但給我的影響是終生的。”

左律師的話堅定而誠懇，我收起自己剛才的“戲謔”，認真地問道：“在八年的從軍后，退役的你是怎樣想到要走上執業律師這條路的呢？”

左律師呡嘴一笑，說：“是因為機緣巧合我轉業到了原盧灣區司法局，也因為和律師們朝夕相處，發現法律可以和我原來從事的醫學有異曲同工之妙，同樣可以為別人送去溫暖，同樣可以救人于危難，律師工作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是別的職業所沒有的。”

作為也從業了十五年的律師，我深深地贊同左律師對于律師職業的評價。律師在伸張正義的同時，也能改變很多人的命運，這是一份偉大的職業。我想起左律師在2000年辦過的一個未成年人故意傷害案：一個貧困少年因所謂的江湖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造成被害人重傷，左律師為他提供法律援助，在烈日炎炎下四處奔波取證，還為這少年的家庭向被害人墊付了八千元的民事賠償，最后少年被判緩刑出獄。這個案子在當年可是轟動一時。我不禁問道：“小丁現在怎么樣了？”

 “他呀，現在不得了了，結了婚生了孩子，我去參加婚禮的。他現在是陸家嘴一家金融公司的高級管理人員呢！”左律師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是你改變了他的人生，他應該很感謝你的吧？”我對左律師充滿了崇拜。“我們現在就像家人一樣，”左律師淡淡一笑，接著說：“很難說是誰改變了誰的命運，我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從這件事也可以看出：只要我們人人都獻出一份愛，世界會變得更加美好！”

 都說人生的緊要關頭就這么幾步，在合適的時間合適的地點遇見合適的人給你合適的指點和幫助，這是一種緣分。小丁和左律師幫助過的數以千計的人們，顯然也是幸運的，因為他們遇見的是一位經過愛和奉獻的思想洗禮的，有著最淳樸的職業道德的好律師。我很想知道，在左律師的心靈深處，她最感恩的事物是什么：

 “請問，你的軍旅生涯對你人生最大的影響是什么？”

左律師坐直了身體說：“最大的影響就是培養了我始終高昂的工作激情，和極強的國家榮譽感。作為軍人，我們最懂和平的來之不易，和守衛和平的艱辛，所以我總是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感恩國家給了我那么多的榮譽。對工作的責任心，對社會的正義感，都已經成為我血液的一部分，流淌在我的身上。”

 “請問，在你的生活中，你至今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那肯定是我的寶貝女兒啊！”左律師笑盈盈地搶著說：“我女兒有復旦新聞、法律雙學位呢！現在是中央電視臺駐印尼的出鏡記者，有關印尼的報道很多都是她報道的，前些日子她還出版了一本書，叫《在印尼尋找印尼》，這次上海書展她還簽售呢……”

 斜陽透過窗欞，左律師的臉上泛著母性的光芒。這一刻，我忘記了這是一位已經執業了四分之一世紀的老律師，忘記了她當年不愛紅妝愛武裝的堅強，忘記了她脫下軍裝拿起筆自學法律本科通過律師資格考試的艱難……她，就是一位母親，一位用自己的大愛灌溉法律之花的園丁，一位無懼于歲月流逝依然不忘初心的中國女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