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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磨劍 砥礪前行

2023年第02期    作者:文│張政    閱讀 1,664 次

得知自己獲評第七屆上海市優秀青年律師，一時感觸頗多。心中既有對恩師、兄長的感激，也有對自己執業十年的反省，更有對未來道路的思考。值此契機，將所思所感寫成文字，以為鞭策，以為勉勵。

一、先有專業，再談成才

前年，我在自家院子里種了一株橘子樹苗。到今日，大概長到半人多高，一只橘子也未結過，但我并不著急。因為我知道，這在植物界很正常。很多果樹的幼苗扎到土里后，前幾年都不會結果。在這個階段，它的主要任務不是結果，而是扎根。待到根莖生長得夠深、夠穩了，開花結果便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平心而論，并非每種植物都愿意忍耐這樣漫長的生長路徑。所以我們看到，風和日麗的時候，大地上郁郁蔥蔥，花花草草各自美麗，有些雜草甚至“嗖”地一下竄得比小樹還高。但嚴冬過后，能夠存活下來、有機會迎接下一次風和日麗的，卻只剩那些根莖足夠強健的植物。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在生存和發展的問題上，植物界和律師界的道理似乎是相通的。青年律師渴望成長，就應當分清先后主次、輕重緩急，先有專業，再談成才。對于我輩乃至更加年輕的青年律師而言，專業技能不再是一個加分的可選項，它是我們立足的根本，是我們的求生之路。就算這條路不好走，就算途中錯過了一些短期利益、一些賺快錢的機會，也不代表這條路的方向錯了——它只說明我們走得還不夠遠，離開花結果還有一段距離，我們需要繼續埋頭前行。

據我觀察，那些形成了自身專業特色的青年律師，往往是最早走出生存困境、形成穩定業務的律師，因為會有越來越多的客戶與同行了解他們、信賴他們并與之合作。

絮叨至此，突然想起了一首詩——賈島的《劍客》：“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對于青年律師來說，提升專業技能有點像磨劍，需要時間的累積。只有將手中的劍刃砥磨得足夠鋒利，我們才有拓展業務的底氣，才有建功立業的資本。到那時，我們才能自信地問一聲：誰有不平事？

二、我可以慢，但不能停

應當說，這一代青年律師是幸運的，因為我們身處一個信息爆炸、網絡發達、付費知識如此普及的時代。掏出手機、翻開筆記本電腦，我們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找到感興趣的視頻課程、專業文章，或是完成一次類案檢索。如果想了解的內容印在書中也沒問題，今天在網上下單，明天書已放在桌前。這些都是青年律師快速成長，甚至搖身一變，成為某領域“半個專家”的捷徑。

但這也只是一個方面。

以我個人為例，有時感覺自己的欠缺不僅是專業知識的匱乏，更在于工作態度的認真程度、工作習慣的良好程度、思考方式的積極程度，這些都會對我所呈現出來的辦案結果產生影響，但又都不是某一本書、某一節視頻課程能夠教會我的。

七年前，我與一位前輩律師合辦一起訴訟案件。案情重大，裁判結果可能直接決定原、被告兩家企業的存亡。很遺憾，一審判決我方敗訴。拿到判決書的時候，我的心情無比低落，愧于辜負了當事人的信任，既不好意思告知他結果，又沒有信心通過上訴爭取到改判。當時的我，滿腦子只有一個想法：主動把律師費退還給客戶，以后與他再不來往。

當我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共同辦案的前輩律師后，他不留情面地指出了我的幼稚。他說，現在把律師費退回去，看上去是在為客戶減少損失，其實是在客戶最無助的時候拋棄了他。如果這樣，我們不僅輸了案件，更輸了人格。

簡短的幾句話如同幾巴掌打在我的臉上，疼得干脆，燙得火辣，但也打醒了我。我突然意識到敗訴不是案件的終點，而是下一階段工作的開始，現在正是當事人最需要律師挺身而出的關鍵時刻。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我突然發現自己遇到敗訴的時候，能夠用一種更加成熟的心態和方式去應對了。久而久之，我形成了自己的工作習慣：如果代理案件的結果理想，那么直接將判決書寄給客戶，或是微信發去掃描件就好；如果案件結果失利，那我一定會帶著案卷去當面拜訪當事人，分析案情、討論下一步的工作方案。就算此時的當事人有情緒、有質疑，甚至對我冷嘲熱諷，我也不會回避。因為我知道，現在是他最需要我的時候，負責任的律師不會在這個時候當逃兵。這種思考方式的轉變看似發生在一瞬間，但其實也需要時間，需要在一次次失敗和痛苦中反思，需要在與那些比我們有更多歷練、更加優秀的人共事的過程中慢慢領悟。

所以，青年律師的成長如同一場漫長的長跑，可以慢，但不要停。壞消息是沒有一步登天的捷徑，好消息是也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最重要的還是要有不斷前進的毅力和勇氣。

三、與其成才，不如成材

照照鏡子，仔細瞅瞅雖然還算青年但已經明顯發福的自己，從頭到腳都找不出幾縷才氣，權當自己是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的狐貍吧！但我還是要嘴硬地說一句：與其成才，不如成材。

因為社會真正需要的是棟梁，帶“木”字偏旁的那種。

有些律師朋友經常自嘲，說律師是自負盈虧的個體工商戶。法國的政治思想家托克維爾卻說，律師是天生的貴族。只不過，這里的“貴族”可不是說律師每年有多少創收、積累了多少財富，更不是說律師有什么高人一等的特權和優越感，而是指自律克己、奉獻擔當的貴族精神。這種精神在托克維爾去世一百余年后的今天，在社會主義中國同樣適用。而它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律師所肩負的社會責任。

律師的社會責任體現在方方面面。首先還是做好本職工作，在每一個案件中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維護法律的尊嚴。有朋友會問：講大道理也算社會責任？我覺得算。如果通過我們的努力，能讓公平正義在個案中得到體現，能讓這個社會多一個當事人相信法律、敬畏法律，那么法治環境就會隨之改善。何況利益當前，有些道理非知之艱，行之惟艱。

在本職工作以外，律師同樣大有可為。大到參政議政、公益訴訟，小到普法宣傳、糾紛調解；只要有心，這些都是履行社會責任的途徑。以我個人為例，過去幾年里，我既當過市司法局新冠疫情防控工作組的成員，也當過“大白”“小藍”，以及缺少防護服時裹著塑料雨衣上陣的一線志愿者；既給國務院、司法部的微信公眾號寫過稿，也給社區里遇到法律問題的老阿姨支過招。我們將普法知識送進了園區、社區、高校，甚至送進了監獄，為提籃橋監獄的武警戰士提供法律咨詢，去幫助那些我們不認識的人。2020年8月，央視《法律講堂》欄目組到上海選拔主講人，我也積極報名參與。因為我覺得，在法律領域，真正缺少關心、需要幫助的，不是配備了完備法務資源的大公司、大明星、成功人士，而是那些不怎么熟悉法律、也沒有和司法機關打過交道的普通老百姓，是我們社區街道里的張大爺、李大媽、王叔叔、劉奶奶。我不認識他們，但我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我們都會刷手機、看電視。所以我當時就想，如果有機會通過電視節目給他們講一些普法小故事，讓他們多了解一些法律知識，也許就能讓他們的生活中少一點麻煩、多一份安全感。這是我履行社會責任的方式，也是成材的方式。

總而言之，“成才與成材的關系”很有意義，值得我們青年律師思考。當我們熱議如何拓展案源、提高創收的時候，當我們聚焦專業能力、業務水平提升的時候，當我們朝著優秀律師的目標努力的時候，我們也不應忘記作為一根或粗或細的棟梁，自己肩上的那份責任與使命。若是做到這一點，不論你我是否有才，都可以驕傲地說：我不是經濟動物，我是法律人，是連接國家法律和現實社會的橋梁，是當事人的個人訴求與國家法律之間的對接點，是國家法律的宣諭者和實踐者，是一名合格的中國青年律師。

張政

北京觀韜中茂（上海）律師事務所合伙人，上海律協公司與商事業務研究委員會委員，上海市法學會律師法學研究會會員，虹口區青年律師聯誼會秘書長。榮獲第七屆上海市優秀青年律師、第四屆虹口區優秀青年律師等。

編者按：2022年，上海律師行業評選出“第七屆上海市優秀女律師”10名。從2023年第1期開始，“第七屆上海市優秀女律師”系列文章將陸續刊登在《上海律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