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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究竟為什么喜歡當律師？

2018年第06期    作者:文│薛昕懌    閱讀 14,459 次

母親大人問：“上班兩年了，還喜歡當律師嗎？”

我：“喜歡。”

母親大人又問：“為什么喜歡啊？”

我：“額……”

母親大人說：“要想這么久，看來算不上是那么喜歡。”

我：“額……”

我驚訝于母親的犀利提問，一邊著急組織語言去反駁她，卻似乎一時也說不明白，我為什么就喜歡當律師呢？這就好比已經過了熱戀期的情侶，可能也說不上對方究竟好在哪，但也早已萬萬離不開對方了。我盡力思索著兩年來的點點滴滴，希望能給這個問題找個答案。

可能我喜歡的是點滴的成就感

有人說，法庭不亞于真正的戰場。那么在法庭上，律師擔任的角色就是當事人的騎士，我們以口舌為利劍，以才智為盾牌，優雅地為當事人的利益而戰。和真正的戰爭一樣，法庭下我們所需要面對的是長年的訓練與準備，從如山的證據中找出對我方有利的蛛絲馬跡，在浩瀚的法條中獨辟蹊徑找到最優的訴訟策略，在庭上看似簡單的幾句話，可能便是庭下數日來認真揣摩、反復演練的成果。其中的辛苦與疲憊不為他人所知，但在收到勝訴判決書的那一刻，那種喜悅讓一切都變得值得。當你給客戶帶來勝利的好消息時，客戶一句簡單的感謝就足以掃去身心的疲憊。三百六十行，哪一行都免不了勤勞與付出，但是同時能給你這種成就感的又有多少呢？

法庭外亦是如此。機緣巧合之下，我成為了一名社區法律志愿者。起初我還在擔心社區里盡是些零碎的家務事，能有律師的用武之地嗎？誰知第一次值班接待咨詢時便遇上了兩個樓上樓下的鄰居吵得不可開交，甚至拳腳相向，嚷嚷著要律師來主持公道。待仔細詢問緣由，原來是樓下房屋的天花板滲水，懷疑是樓上正在裝修的鄰居鑿了水管，要求賠償。看著雙方為了這事不知如何處理爭得面紅耳赤，我也是又好氣又好笑，趕緊給他們支了個招：先由雙方墊付50%的費用對樓下房屋的天花板進行緊急修復，解決樓下居民的生活問題，同時共同委托物業對滲水原因進行檢查，由最終確定的責任方承擔維修產生的費用。經過一陣勸說，兩人終于都同意了我提出的方案。一場小糾紛得以解決，但所帶來的成就感確實巨大的。

這種成就感的背后是當事人對律師專業能力或者品德品行的認可與信賴，當我被認可與信賴時，我對當事人而言便產生了價值。還有什么比做一個有價值的人更令人值得高興的呢？

可能我喜歡的是工作中遇見的眾生百態

律師作為一個服務性行業，所面對的不是冷冰冰的法條，而是一個個鮮活的人。在執業過程中，我將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可以去了解他們，觀察他們，體會他們的情況，看清世上的善良和丑惡，這也是當師的一大樂趣。

一次參與調解的經歷尤其讓我印象深刻。老嚴一家住在黃浦區一條典型的舊式里弄中，房屋面積小，又年久失修。終于在多年的盼望下，政府愿意以房屋征收的方式改善這一帶居民的居住條件。可沒想到，在準備正式簽訂征收補償協議之前，家庭內部沉積已久的矛盾突然爆發，使得老嚴即將到來的美好生活差點化為泡影。原來，老嚴的侄子也是這間私房的產權人，目前靠工資在外租房居住，得知房屋要被征收的消息后天天嚷嚷著要和老嚴爭奪那可以獲得的唯一一套安置房。

眼見該戶的矛盾愈演愈烈，再不簽約即將錯失改善居住的條件，我以征收項目第三方法律服務律師的身份介入了這戶的調解工作。通過對雙方的交流，我了解到問題的癥結所在：無論是老嚴還是侄子的經濟狀況都不好，都希望在征收中獲得安置房解決自己的居住問題，但無奈該戶根據政策只能獲得一套安置房。我首先試圖說服侄子讓老嚴獲得安置房，畢竟老嚴已經年近古稀，沒有能力再自行購房，希望正值青壯年的侄子能夠體諒舅舅的難處，保障舅舅老有所居。通過多次勸解，侄子也向我說出了內心的真實想法，侄子與舅舅的關系并不是現在看到的這么僵，侄子也知道舅舅有難處，但另一面是上海居高不下的房價實在是讓一個只是普通小職員的自己無力承受，所以才將這次征收看作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在與老嚴的單獨交流中，我看到老嚴的眼角不時泛出淚花，他說自己其實也挺寶貝這個唯一的侄子，也希望能讓侄子過上好日子，但是自己的實際情況不允許他放棄這套可以來保障自己老有所居的房屋。

聽了兩方的講述，我知道必須出一個讓兩方都能接受的調解方案，才能幫助這戶克服眼前的困難，順利簽約獲得補償。經過一夜的思考，我向老嚴和他侄子提出了下列調解方案：由老嚴享有征收安置房屋的所有權，另外老嚴將剩余的安置余款扣除裝修安置房屋的必要費用后給予侄子補貼其租房開銷。這樣一來保障了老嚴有房住，也大大減輕了侄子在一定時期內的經濟壓力，在雙方可接受的范圍內滿足了各自的需求。又經過我多輪的勸說，兩人終于接受了我的調解方案，趕在簽約期限截止之前完成了簽約，順利獲得了補償。

眾生百態，而律師處理的矛盾中，不僅能遇到人性丑陋一面的顯現，也能感受到人心善良的力量。而這些都能讓我更好地去認識這個社會，去讀懂每個所接觸到的每個人的心。也許這種“人情味”亦是律師不可缺少的品質。

可能是因為喜歡一起共事的這群人

比起職業本身，可能我是更喜歡行業中這群一起共事的人，是他們讓我堅持著這條職業道路。

進入行業伊始，我遇到了我的導師——金纓律師。對我而言，從她身上感受到的不僅是上級對下級的威嚴，更多的是師傅對徒弟的關愛和尊重。在我只是初出茅廬的新人之際，導師毫無保留地讓我參與到她承辦的每個案件中，手把手地教我對案件各類事務進行處理，利用空閑之余向我傳授辦案經驗，讓我在執業技能、心態等方面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磨練。也正是導師的信賴深深打動了我，懷著對導師的感激與崇拜，我努力讓自己盡快成長起來，在這個行業中站穩腳跟。

而律所內的各位律師前輩及同事，都漸漸打破了我此前對于律師的印象。在工作中，他們精益求精，甚至為了追求專業上極致的完美不惜連續挑燈夜戰；在生活中，他們又化身為威嚴可愛的父母，無論再辛苦也要在下班后給予子女最溫暖的陪伴；在業余時，他們主動承擔社會責任，投入到各類公益活動中。和他們共事中，我感受到的是律師獨有的熱血、溫暖與情懷。

人是會受氛圍所感染的，能有幸和這樣一群優秀的人一起工作，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歡這份職業呢？

其實要列舉的理由還有很多，但已經說不清我到底是何時或因何事喜歡當律師的，可能這就是律師這個職業的美妙之處，讓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離不開它了。

薛昕懌

上海市金源方程律師事務所律師。

業務方向：行政訴訟、民商事訴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