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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是一碗人間煙火

2019年第03期    作者:文│柳曉林    閱讀 8,236 次

“吃”在當今社會，好像越來越講究。好的食物“看起來”愉悅、“聞起來”誘人、“吃起來”滿足。今天想和大家分享些“讀起來”相當輕松愉悅的美食類文章，來自一位善于寫“吃”的作家，或者說是位充滿情趣的“生活家”——汪曾祺先生。

記得初中的時候，語文課本里有篇文章名叫《端午的鴨蛋》，大家讀起來都相當起勁。不僅因為文字簡單易懂，更是因為作家描述的場景就像是初版“舌尖上的中國”：“高郵咸蛋的特點是質細而油多，蛋白柔嫩，油多尤為別處所不及。筷子頭一扎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讀多了也許還要不自覺擦下口水。后來在書店掃貨，隨手翻開一本《談吃》，汪先生寫云南汽鍋雞，“雞瘦則肉柴，肥則無味，獨武定雞，揭蓋之后，湯清如水，而雞香撲鼻”。只一句話，便被勾了魂去。

讀汪先生的文章，多在天氣晴好的下午，多是諸如《端午的鴨蛋》之類的小散文。文字平實細致，帶著十足的生活煙火氣。其實汪先生前期的很多作品頗有恃才傲物、飛筆凌云的味道，《復仇》《落魄》《雞鴨名家》等等，人情世故、悲歡離合，皆帶著反諷嘲笑、義憤填膺，在晚年卻也漸漸平和下來。汪先生也在《我的創作生涯》里玩笑“不少人到六十歲就封筆了，我卻又重新開始”。老人家筆下的各式吃食、各樣草木，那份文字里的淡與平靜，實際是這位出入自在的智者經歷百般生活后寫下的真摯與灑脫。

我想，這就是汪先生文字里的秘密吧。其實在《小說筆談》里老人家自己也總結過：“語言的目的是使人一看就明白，一聽就記住。語言的唯一標準，是準確。結構上，隨便。”一句“隨便”真真可愛，于是故鄉的野菜、湯圓成為了他的主角，昆明的春風、秋雨變為他的鐘愛，就連野鴨、斑鳩也是他文中的常客。

細細數來，老人家仿佛是要寫盡“天下食事”：吃魚要寫一篇有模有樣的《魚我所欲也》，從張志和的《漁歌子》到施耐庵的《水滸傳》，旁征博引道來鱖魚的成名史；喝茶，要寫一篇洋洋灑灑的《尋常茶話》，各式茶葉、茶水、茶點，各地風俗，各類人群，慢慢描繪喝茶的中國風俗畫；就連吃菜，也要寫一篇正正經經的《果蔬秋濃》，從江陰的水果店聊到昆明的柔丁香，色香味俱全寫盡吃客的小追求。蘿卜、豆腐、韭菜花、手把肉……所有吃過的、沒吃過的食物，在他的描述之下，皆是讓人著迷的美食。

當然，老先生亦有不少食物之外的話題。寫師生，寫摯友，沈從文、老舍、趙樹理、聞一多、金岳霖……各式才子，卻也都質樸真誠、赤子其人。也許這就是汪曾祺作品的魅力，沒有荒謬絕望，少見犀利嘲諷，有的只是日常生活中的疏朗清淡與溫暖平實。生活在他的筆下，像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其中綠茶、花茶、紅茶盡有，只待隨手取得甚至任意搭配。如幸有虎跑泉水，便大笑贊好茶；若僅有天上落雨，也真誠邀好友。好像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熱氣騰騰的，帶著果味，帶著茶香。

我們的生活忙忙碌碌，每每得到與失去，總不免過喜過悲。但其實拋去一層層占有的標簽，不要著急，隔江看花、隔窗觀雨又何嘗不是美事。不開心時挽袖下廚為親人、朋友收拾幾道小菜，家人閑坐，燈火亦可親。就像汪先生在文章里說：“我希望我的作品能有益于世道人心，我希望人的情感得到滋潤，讓人覺得生活是美好的。人，是美的，有詩意的。你很辛苦，那么就坐下來歇一會兒，喝一杯不涼不燙的清茶。”

其實生活的起落，簡單點兒就是一碗人間煙火。

柳曉林

上海星瀚律師事務所實習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