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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花生的故事

2019年第12期    作者:文│喬倩    閱讀 4,051 次

國慶長假最后一天，我從老家返滬，照例，父母還是把我送到了火車站。我從父親手里接過行李正準備進站，老媽叫住我：“這個給你路上吃。”她從包里掏出一袋裝得滿滿的新鮮花生塞給我。我掏出一顆，“啪”地一聲捏開，飽滿的果仁破殼而出，跳進嘴里。說來也怪，吃的東西那么多，可我還就好這一口，或許是因為它帶著童年的回憶吧。

我的父親是一名基層法官，小時候看他穿著法官制服，帶上大檐帽的樣子，覺得特別高大威風。有一天父親正準備去上班，推開門卻見一位老奶奶站在門口。看到父親就一步上前握住父親的手連聲說：“謝謝！謝謝您！謝謝法官主持公道！”我躲在父親身后偷看這個陌生人，她眼中有淚，卻笑得特別開心。看到了我，老奶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打身后提過個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往我父親手里推：“這，這是新收的花生，我都揀過的，都是好的！您拿著吃，來，給閨女吃！”邊說邊剝開一顆遞給我。那是我第一次吃新鮮的花生，有股泥土的氣息，嚼著清脆，好像有淡淡的汁水流出，有著甜甜的味道。后來，那天的印象是模糊的，只有這股清甜一直讓我記憶猶新。最終，父親并沒有收下這袋我很想要的花生，但那顆吃進肚的花生卻在我身體里埋下了一顆種子，我也想像父親那樣，用法律去幫助別人。

于是，我成為了一名律師。雖然不同于法官，但一樣是法律工作者，我相信自己會像《威尼斯商人》里的鮑西亞，機智勇敢，懲惡揚善，維護法律的尊嚴。可現(xiàn)實不像戲劇那樣精彩，也沒有我以為的那樣榮耀。執(zhí)業(yè)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日常生活是在燈下翻看一摞摞卷宗材料，是接聽客戶不分晝夜打來的電話，是一天之內(nèi)往返相距800公里兩座城的疲累，是加班至深夜倒在床上的一動都不想動。

“想什么呢，回神兒了？”父親將我從片刻思緒中拉回來。“老爸知道做律師辛苦，但既然選擇了，就要擔負起應有的責任。”我看著父親關切的眼神，收拾了一下心情：“知道啦，法官大人，我會堅持。”

突然有人拍了下我的肩，我回頭，發(fā)現(xiàn)是之前代理的一起離婚案件里的媽媽，牽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喬律師您好，好巧在這里遇到您！您看，這就是我的孩子，謝謝您幫我爭取到他的撫養(yǎng)權。寶貝，快叫阿姨，是阿姨幫媽媽留在你身邊的。”小男孩看著我想了一下，然后努力從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顆花生糖：“謝謝阿姨，我的糖給你吃。”望著他真摯的眼神，我握著手里帶著溫度的糖果，心里動了一下，又想起了當年那顆甜甜的花生。

花生很小，就像我日常無奇的工作，但平凡的工作也是對法治的一種踐行和捍衛(wèi)，讓它不再看不見、摸不著。其實，法治是融入我們法律人生活每一件小事中的，它是案件材料上五顏六色的標注，是案件討論時唇槍舌劍的爭執(zhí)，是案件終結(jié)時當事人凝望的眼神。花生，因為一份份對法治的期許而變得沉甸甸，而法治，通過一件件普通的小事折射得亮閃閃。回上海的列車上，想著“我們都是追夢人”的演講，我寫下了這篇稿子。列車在行進的路上，而我也在共和國法治的逐夢路上。寫到餓了，我又嚼起了一顆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