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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花如米小

在滬執業的點滴感受

2021年第05期    作者:楊超    閱讀 2,989 次

楊超

上海永聯律師事務所律師

一、初任律師

回看我從考律師到做律師，這個過程，真可謂艱辛矣。原本作為政法學院畢業的我，通過律考，卻經過了多次挫折，客觀原因講起來有種種，終究還是要追及到主觀。然各種外緣匯合，壓迫自我，到了主觀上志在必得，才得通過。2007年初拿到這個本本，那天下著蒙蒙細雨，我慢慢地在路上走著，也不打傘，也不避雨，心里的那種滋味，就是幸福兩字。那年春天，到野馬浜，參加新律師培訓，也看到與我一樣的新律師，有一位比我年紀大一點的，把執業證放在襯衫口袋里，露出半截在外，叫路人都可以看見，慢慢地走著，臉上露出一種內心的快樂。顯然，他的執業證也是來之不易的。我看電影《我和我的祖國》，出租車司機張北京拿到奧運會開幕式門票，也是如此放在襯衫口袋里，半截露在外面。看來，心情是一樣的。

上海確實是海納百川，包容匯通之地，從當年的新律師培訓即可見。培訓老師中，我至今仍記得王嶸的口才，其演說流暢而婉轉，煽情卻收斂；張培鴻的講課，初聽好似平常，然而出奇制勝；翟建的教言，懇切而實在，銳利而致遠。上述諸位老師，其課堂表現，真的均有引人入勝之感，歷12 年而猶在耳根，經久不忘。還有一位公安出身的律師，上臺演說前有弟子在下面謙恭地放雄壯的出場樂曲，聲音洪亮而震懾人心，幾乎是在你耳邊大聲呼喊，極力地進行心理暗示，讓人感覺十分震驚，不知道是何門派。還有其他各路英才，不再贅述。

二、從業煉心

真正開始走向律師生涯后，期間經歷了各種案件的勝敗，與形形色色的當事人打交道，經歷種種的磨礪，才慢慢變得內心強大起來。見過的各色人等，有虎視眈眈，一會兒眼神露出狠勁，一會又收斂回去的；有目光閃躲，逃避對視，極力掩飾內心世界的；有為了一件事件，倒來倒去分析無數遍的；有全無誠信，明日復明日，但是永不兌現承諾的；有疑神疑鬼，懷疑一切的；有關在看守所里怨天尤人，全無悔意，仇恨一切的；也有死心塌地，坐等死刑的……律協有各種業務研究委員會，同行們對業務技巧研究日益精深。而我感覺，業務雖然是基礎，但是律師對人心的研究，也是很重要的。若對當事人的心理狀態研究不透，自我心理調適不好，那么就辦不好案子。

分述如下：接案之初，要規制好自己的起心動念，觀察好當事人的起心動念。此時，第一要緊，要光明正大，頂天立地，切不可做吹噓的“說嘴郎中”，以誠實客觀的態度全面分析案件，不可亂許諾，也不可宰客。對當事人，要做好觀察，聽其言觀其行，不可輕信其陳述。對無誠信者，意欲利用律師服務謀取不法利益者，不可接受委托。

辦案之中，要嚴控好案件的進程，關注好法官的心念和動態。法官的心念相對難以把握，最關鍵的時刻是在庭審。庭審之時，法官的發問，往往就體現了他關注的方向，他的心理動向，對于法官關注的方向，一定要準備得完美無缺，回答得盡善盡美。如果一個律師應對不了法庭的正面提問，就往往說明這個案件在這個方面，有致命的短處； 而一個法官如果專問對你不利的問題，不平等地分配法庭提問，那么要注意法官的傾向性。

結案之時，無論結果如何，要心態穩健，不驕不餒，要做到預計勝的一定要能勝。預計可能敗的也要努力爭勝。讓接案之初的所有預判都能不出所料，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結案后，跟當事人結下善緣，事后還能想著你，尊重你。

現在律師收費采用市場調節價，律師的口碑、當事人對律師的內心評價，就是該律師將來業務的來源。而律師的口碑，是由該律師之前的自己行為導致的。而該律師的行為，是由其心念決定的，這也是一種因果。所以，執業過程，也就是煉心的過程。

三、刑辯之術

專門說刑辯，是因刑辯之難，又因刑辯在律師業務中之重要。可以說，沒有辦過刑案的律師，不會刑事辯護的律師，是一大遺憾。刑辯之術，要求事先充分閱卷，與被告人充分溝通，掌握每一個細節，庭審積極辯護，具備為權利而爭的勇氣和因時地變通的智慧。刑辯是風險最大的一個業務，也是最具備挑戰的業務。

一線刑辯律師是為當事人權利奮斗的戰士，因而也必然有“烈士”，甚至有被委托人反噬的悲情人物。故而，我們的辯護制度在要求辯護律師極力維護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的同時，還有一個獨立辯護的概念，即辯護律師不等同于委托人的代言人。辯護律師的獨立地位，其實對辯護人是一種好的保護，也是追求公平正義的程序設置下辯護的一種需求。畢竟，當事人中有為數不少的撒謊者，更多是法律知識的缺乏乃至無知者。如果唯當事人意見是從，缺乏辨別，則辯護人的顏色過于灰暗，或者辯護意見大失水準。當然，根據辯護人的職業操守，如辯護意見與當事人本人意見分歧，須事先進行充分的溝通，爭取取得一致，如實在不能取得一致，那么也要尊重當事人的意愿，對于是否繼續辯護和如何恰當辯護可作出自我選擇，其抉擇的原則是：須提出有利于委托人的意見。否則，未經充分溝通而違反委托人意愿提出不利于委托人的意見，也是違背律師辦理刑案規程和職業道德的。

四、庭審之勢

用專門一節來說庭審，是因為庭審對律師來說非常重要，這是一個案件的總交鋒。庭審之前，要充分準備，事事考慮周到，庭審過程，也是一種氣勢的較量。有的代理人全程悶著頭，不敢直視對方，心虛膽怯，抵擋推諉，看了真是替他難受。那是他自己也知道無理，勝負如何，當然應該比較清楚了。但是勝負不是自我評判的，所以勢有真勢、假勢，兩方角力，還有裁判者的公正與否，乃至一些庭外因素，都會影響到最終的結果。

而決定性的因素，應該是案件本身的事實，如果根本事實導致本來該敗，那么即便己方訴訟能力駕馭能力超群，往往也開的是無結果的庭審之花。

庭審過程，講究誠信，與當事人也要以道義合，頂天立地，正大光明。對事實部分，步步求證，以事實真相為探求目標，自然無招勝有招，立于不敗之地。而非唯利是從，幫助客戶編織故事，然后心虛膽怯，畏懼躲避，目光閃爍，表情凄楚，樣子討厭。

五、結語

執業12 年，12 年亦稱一紀，《國語》曰：“蓄力一紀，可以遠矣。”然而滬上律師人才輩出，群星璀璨。年輕的律師，意氣風發，鋒芒畢露，正源源不斷地加入隊伍；還有一些老前輩，甚至有七八十歲的老律師，還在堅持工作。曾經有次在浦東查詢檔案，遇到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律師也來查詢，其人笑容可掬，整個人好像包含在一個光明柔和的光環里，出場就自帶光芒和氣場，給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讓人十分羨慕。因此，作為一個執業才12 年的律師，其實也只能說入行并不算久，寫此本文，不過是因為略有心得而已。

行文至此，想起了清隨園主人袁枚的一首詩：“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這也正是我此時心情的寫照，剛好拿來作標題。在上海律師兩萬多人的大群體里，我自覺自己其實就如同一棵默默無聞的小草，但是：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我知道，人生就是一場長久的修行，做律師也是一條長久的修行之路，定當要竭盡全力，繼續好好珍惜時光，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堅信在執業和自我修行的過程中，一定能不斷地完善自己，知行合一，努力地利益到身邊的人，為法治的進步，作出自己應有的貢獻！